咏煤炭

明代于谦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饯叔宝约游罗浮答诗促之

明代潘光统

萧条无地散离忧,何处风烟是虎丘。远道莫酬青玉案,尺书犹到白蘋洲。

云停岭树频翘首,月满江城各倚楼。闻说南来求大药,山灵先已候罗浮。

送虚白上人序

明代高启

余始不欲与佛者游,尝读东坡所作《勤上人诗序》,见其称勤之贤曰:“使勤得列于士大夫之间,必不负欧阳公。”余于是悲士大夫之风坏已久,而喜佛者之有可与游者。

去年春,余客居城西,读书之暇,因往云岩诸峰间,求所谓可与游者,而得虚白上人焉。

虚白形癯而神清,居众中不妄言笑。余始识于剑池之上,固心已贤之矣。入其室,无一物,弊箦折铛,尘埃萧然。寒不暖,衣一衲,饥不饱,粥一盂,而逍遥徜徉,若有余乐者。间出所为诗,则又纡徐怡愉,无急迫穷苦之态,正与其人类。

方春二三月时,云岩之游者盛,巨官要人,车马相属。主者撞钟集众,送迎唯谨,虚白方闭户寂坐如不闻;及余至,则曳败履起从,指幽导胜于长林绝壁之下,日入而后已。余益贤虚白,为之太息而有感焉。近世之士大夫,趋于途者骈然,议于庐者欢然,莫不恶约而愿盈,迭夸而交诋,使虚白袭冠带以齿其列,有肯为之者乎?或以虚白佛者也,佛之道贵静而无私,其能是亦宜耳!余曰:今之佛者无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无逐逐焉从造请之役者乎?无高屋广厦以居美女丰食以养者乎?然则虚白之贤不惟过吾徒,又能过其徒矣。余是以乐与之游而不知厌也。

今年秋,虚白将东游,来请一言以为赠。余以虚白非有求于世者,岂欲余张之哉?故书所感者如此,一以风乎人,一以省于己,使无或有愧于虚白者而已。

念奴娇·春雪咏兰

明代陈子龙

问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龙山飞雪?解佩凌波人不见,漫说蕊珠宫阙。楚殿烟微,湘潭月冷,料得都攀折。嫣然幽谷,只愁又听啼鴂。

当日九畹光风,数茎清露,纤手分花叶。曾在多情怀袖里,一缕同心千结。玉腕香销,云鬟雾掩,空赠金跳脱。洛滨江上,寻芳再望佳节。

杂诗

明代王夫之

悲风动中夜,边马嘶且惊。

壮士匣中刀,犹作风雨鸣。

飞将不见期,萧条阴北征。

关河空杳霭,烟草转纵横。

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

国忧今未释,何用慰平生。


行香子 游珍珠岩

明代王夫之

流水淙淙,涧草茸茸。转苍湾午日霞烘。赤城围玉,紫盖擎空。

试问仙翁,今何在,绛云封。

芒鞋几两,青山踏偏,乍桃溪一曲相逢。平田下望,雾霭烟濛。

谁人知我,极远目,送归鸿。

悯黎咏

明代钱嶫

叶落当归根,云沉久必起。

黎人多良田,征歛苦倍蓰。

诛求尽余粒,尚豢犊与豕。

昨当租吏来,宰割充盘几。

吏怒反索金,黎民那有此。

泣向逻者借,刻箭以为誓。

贷一每输百,朘削痛入髓。

生当剥肌肉,死则长已矣。

薄诉吏转嗔,锁缚不复视。

黎儿愤勇决,挺身负戈矢。

枪急千人奔,犯顺非得已。

赫赫王章存,令人弃如纸。

朔风戒良节,赫赫张皇师。

军门号令严,震肃将天威。

壮士快鞍马,锋镞如星飞。

一举破贼垒,刀斧纷纭挥。

剖尸越邱阜,踏血腥川坻。

白日暗西岭,瘴气昏余晖。

翅鼠堕我前,饥鸟逐人归。

征夫怀惨忧,涕泗沾我衣。

黎人本同性,云何发祸机?

神武贵勿杀,不在斩获为。

息火当息薪,弭兵当弭饥。

谁生此厉阶,哲士知其非。


画堂春·雨中杏花

明代陈子龙

轻阴池馆水平桥,一番弄雨花梢。微寒著处不胜娇,此际魂销。

忆昔青门堤外,粉香零乱朝朝。玉颜寂寞淡红飘,无那今宵


题梅花再送道目

明代周亮工

今岁岭南不肯雪,年前花事已交残。

怜公亲见寒梅落,又到黄河冷澹看。


就义诗

明代杨继盛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临江仙 同前

明代韩邦奇

月明敌骑乘秋入,兵氛处处尘烟。霜清草白晓尤寒。

塞风吹黑水,天霰暗阴山。

将军亲授黄龙钺,提兵十万当先。不擒冒顿不回辕。

怒披金缕甲,直指玉门关。

送天台陈庭学序

明代宋濂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